【LW】一夜鱼龙舞
*赫恺only
*慎入
八
“吱呀”
Ryan推开郑恺先生故居的大门，抬脚径自走向那张桌子。对⋯就是这里⋯Ryan眯了眯眼望向桌子的某个地方。那个时候，这里应该有一杯满满的已经凉透了的茶。
微微侧身，向身后的门口望去。那个时候，身后有人来告诉了他，不，告诉了郑恺，一个消息。
一定，是这样。
Ryan伸手轻轻抚上胸口，闭上了双眼。
郑恺望着眼前满满一大杯凉透了的茶发愣。
所谓⋯人走茶凉⋯？
你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郑恺放下手中刚烧好泡开的热茶，兀自嘟囔了一句，“算你有种。”一种怅然若失的寂寞感包围住了他。自己平时这个点是在干什么呢？嗯⋯在和陈赫拌嘴。那再之前呢？陈赫来之前，自己这个时间在做什么？
郑恺思索良久竟想不出答案。
“少爷。”身后有人叫他。
“嗯？怎么了？”郑恺回神，微微侧身，转向身后门口边叫他的下人。“老爷吩咐您今天黄昏之前务必把家门关好，不让任何一个人出去。”“啊？为什么？”郑恺莫名其妙。“是政府。”下人小心翼翼地道，“政府查到上海残余的革命党成员今晚要在离这不远的那个码头潜逃，已经埋伏好了，估计今晚要大闹一场了，老爷怕咱们郑家人出现在附近要是被牵扯进去了惹出什么麻烦来。”
“⋯残余的革命党成员⋯？”郑恺退后一步，不自觉地伸手扶住了桌边以防自己脚下不稳，“⋯应该不是⋯吧？”
下人犹豫片刻，“少爷⋯如果不出差错的话，应该⋯就是陈先生他们没错了⋯”
郑恺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撤离的路线都确保没问题了吧？”
陈赫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地图，试图不漏过每一个细节。“放心，是我三哥安排的，不会有错。”陈赫身边一个戴眼镜蛮有书生气的家伙说道，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那就这样吧，”陈赫挥了挥手，房间各个角落的十几个人围了过来听他指挥：“八点出发，到码头大约八点一刻，咱们分拨上船，记得做好乔装。”
“是。”所有人应道，开始悉悉索索地准备东西。
陈赫把面前的地图折好装进口袋，望着空空的桌面发呆。
对了，还没喝郑恺倒的茶呢。
不该走得那么匆忙的⋯⋯
他不会生我气吧⋯？
“陈哥。”
门口传来声音。“嗯，怎么了？”陈赫略微摇了摇脑袋回身望去。“这儿⋯”那人看上去有些犹犹豫豫地，手里拿着个信封走过来，“有你一封信。”
“⋯信？”陈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送到这儿来？指定给我的？我们暴露了？！”
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陈赫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继而开口，带着几分严肃和严厉，“你有没有确认安全性？送信的人你扣住了吗？信拆开过了吗？”那人急忙又点头又摇头地，“信还没拆开，那家伙我扣住了，就在后面仓库，看着挺正经的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他说他是什么‘小杨’，非说认识您。”“‘小杨’？”陈赫暗自惊了一下。郑恺身边的那个姓杨的下人，就被他叫做小杨。
“你以后最好在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前先不要贸贸然把信收下，”陈赫警告似的开口，伸手接过那封信，“他还说什么了吗？”“是，是⋯”那人被吓得不轻，“他就说一定要把这封信给你送到⋯主要是这个署名，我觉得我，我还是应该拿来给你看看，毕竟这个，您有什么样的⋯亲人，我⋯我不是很了解⋯⋯”
陈赫撇了他一眼，心生疑惑，“署名⋯？”
把信封翻转过来，一行清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 陈赫亲启 ------陈赫未婚妻 ”
“⋯⋯”
陈赫拿信的手猛地一顿。
身边已经挤了好几个好奇心大凑过来看信的，在看到署名的刹那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咳。”陈赫轻咳一声，带着严重的警告意味，周围那些人便知趣地一哄而散，躲在一边嘀嘀咕咕地讨论什么去了。
待他们走后，陈赫才一脸受不了似的拆开信封，余光扫过那一群八卦魂熊熊燃烧的视线。
行啊郑恺算你狠，虽然你这么标注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错我也莫名很喜欢，但是托你的福我真的要成为党内一个不朽的传说了。
信的正上方破格式地标注了一行大字：
“不许对署名有任何奇怪的理解，个人认为这个署名更利于这封信交到你手上罢了”。
切。
陈赫心里小小地不满了一下。
什么叫“奇怪的理解”啊，你是怕我误会什么不成？你要我误会什么啊你写的是事实啊大哥！你特意标的这一行很破氛围很令我不爽啊！
带着一丝本人不愿承认的满足感，陈赫往下看。
越看脸色越难看。
“⋯陈哥？”周围的人眼看着陈赫难看至极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刘韬。”陈赫低声吼了一个名字，被点到名的那个戴眼镜的家伙惊得猛地站起来：“是！⋯怎，怎么了？”“能和你二哥联系上吗？”陈赫阴沉地将信折起来，走向一边的蜡烛。“这个⋯现在联系不上⋯”刘韬额头上的汗直往外冒。“码头去不了了。”陈赫把信放在蜡烛微弱的火苗的正上方，火光映着他的双瞳，“政府已经在那边埋伏好了。”
“什么！”房间里瞬时充满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和惊呼声，几个人已经明显'坐不住了，“陈哥这消息可靠吗？！”“那咱们现在还能上哪儿去啊？！”“政府怎么会知道？是不是我们中有叛徒？！”“我母亲还在杭州老家等着我呢⋯⋯”
眼看着现场快要难以控制，陈赫大喝一声：“安静！”
手足无措的人们一惊，齐齐向他看去，吵杂声终于止住了。
“听着。”陈赫看着火苗舔舐着信纸，带着一股镇定与冷静，“消息来源可靠，我想在上海，没有什么机构比郑家与政府关系更好，消息更准确了吧。”视线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看着大家肯定的神情，陈赫继续说下去，“寄信的人也绝对可靠，是我信得过的人。现在的问题是，应对的撤退计划。”
陈赫伸手朝着人群里一个方向勾了勾，“张熹，我记得你有亲戚在火车站工作，对吧？”“是⋯是！是的。”小张立刻应道。“现在就试着联络，政府应该把主力部队都调去码头了，火车站的警戒应该会放宽很多。所有人现在继续收拾东西随时准备出发，我们在这里是呆不过今晚的，黄昏之前必须撤离。”
“是。”人们稍稍安心了些，转身继续收拾东西，名为紧张的气息却无处不在。陈赫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放开手任信件在火苗中吞噬殆尽，另一只手却偷偷地把信封藏在衣服里面：“刘韬。”“哎。”刘韬急忙跑过来应道。“帮我准备纸笔，我要写回信。”“陈哥，”刘韬纠结地道，“咱们现在藏的这地儿是个老宅子了，没有钢笔啥的，只有那种又大又长的宣纸和毛笔墨啦啥了的。”
“那就拿那些。”陈赫挥了挥手。“好，我这就去拿。”刘韬转身跑进内间，不一会儿便取了出来。陈赫接过纸铺在桌上，蘸了墨却迟迟不知如何下笔。
“陈哥！”张熹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带着激动与兴奋，“我二舅说火车站现在看守很松，他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好！”陈赫暗暗欣喜，人们也长舒了一口气，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陈赫低下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宣纸，略一犹豫，放下手中的笔，抓过身后的刘韬，“过来。”“啊⋯啊是陈哥。”刘韬一脸不明所以地被拉进一边的小拐角里，“陈哥，咋了？”“听着。”陈赫深吸一口气，“十分钟后你带着大家出发，在火车站附近分成两拨，另一队由张熹带，分头进站，在最短的时间内保证全员上车，九点之前车必须出发。明白了么？”刘韬急忙点头，“好嘞⋯⋯哎，陈哥，你不带队⋯？”“我去别的地方还有点事。”陈赫顿了顿，“不用等我。”“陈哥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啥事非得现在处理啊？！”刘韬一脸不解，急急火火地，“你不走我也不走！”“别闹！”陈赫皱了皱眉头，“大家还要靠你带队呢。”“张熹他们几个带队都没问题，”刘韬不依不饶，“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走。”
“⋯⋯”陈赫目光飘忽，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绝对不告诉其他人。”“我保证。”刘韬使劲点了点头。陈赫深吸一口气，“政府早晚会查到我们是从火车站逃离的。在排除了内奸偷信的可能后，他们一定会质疑我们得知消息的渠道和速度。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得到准确消息的只有一处。”陈赫看着刘韬震惊的双眼，“郑家。”“陈哥，你⋯不会是⋯⋯”刘韬不可置信，“你要去⋯⋯”“我不能让郑家卷进来。”陈赫握紧了手，“我不能⋯⋯我不能让他收到怀疑和危险⋯⋯我必须去码头⋯⋯这样，这样也许就可以解释为革命党首领想要保命抛下其他成员私自前往码头逃生之类的性质了⋯⋯”“⋯⋯陈⋯⋯陈哥⋯⋯”刘韬话快要说不完整，“你⋯你知道，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么？！”“我知道。”陈赫深呼一口气，“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刘韬木然地点了点头，陈赫走向桌子一把抓起笔。
眼前浮现出了他的脸庞。
⋯⋯那个草丛外探个脑袋看，不由分说拉起自己就走，为自己包扎伤口，明明委屈得不行还梗着脖子红着脸闹脾气，被摸了头会急着想要摸回来，调侃两句会生气地跟自己闹别扭需要安慰的家伙。
那个嚷嚷着崇拜自己，愿意为国家献身，为民族斗争，知书达理坚定勇敢，说自己做饭好吃手艺高超，要当皇后的那个家伙。
那个故作坚强，其实令人心疼地流泪的家伙。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
笔尖落在了纸上，带着轻轻的沙沙声。
----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陈赫看着宣纸上的九个大字，一股想哭的冲动涌上心头。
卷好，扎起。
“把这个给小杨，让他一定要交到我未婚妻手里。”
郑家⋯⋯怎么可能让它受嫌疑呢⋯⋯
我的未婚妻还在哪儿呢。
“啊，那个⋯⋯顺便帮我拿把枪吧，⋯装一枚子弹就够了。”
我要保护的人，我会拼了命地去守护。
TBC